“在行業中有這么一種說法，鋼鐵撐起了工業的骨骼，石油為工業提供了源源不斷的血液，而我們磨具行業呢？是工業的牙齒！”9月4日，坐在淄博四砂老(lao)社區中，75歲(sui)的李英照眺(tiao)望著原(yuan)來老(lao)廠房的方(fang)向，陷入回憶(yi)之中。

       在工業體系中，四(si)砂有著重要地位。在李英照心(xin)中，四(si)砂也占據了(le)絕大部分：“我(wo)從1953年跟隨父(fu)親來到四(si)砂，至今已經72年了(le)。父(fu)子兩代人，我(wo)們(men)全家(jia)都奉獻給(gei)了(le)四(si)砂。”

       神秘的四五三廠

       1953年(nian)，父親響應(ying)建設號召(zhao)，帶著年(nian)幼的李英照前(qian)往淄博(bo)工作，就此落地扎根。

       “我(wo)3歲就來了這里(li)。當時這片(pian)地還(huan)都是(shi)荒(huang)地，到處(chu)是(shi)磚石瓦礫，雜草叢(cong)生，連(lian)職工宿(su)舍(she)(she)都沒(mei)有(you)，還(huan)是(shi)找(zhao)了不(bu)遠(yuan)處(chu)的(de)(de)村(cun)落安排工人們暫時落腳。”李(li)英照清(qing)晰記(ji)得，父親(qin)剛到這里(li)時，工廠還(huan)沒(mei)有(you)像樣(yang)的(de)(de)宿(su)舍(she)(she)，一家人先(xian)住在西邊(bian)的(de)(de)黃家村(cun)，后來搬到北邊(bian)的(de)(de)南定村(cun)，直到1957年、1958年廠里(li)建起平房宿(su)舍(she)(she)，才算有(you)了真正穩定的(de)(de)家。

       “當時(shi)有句順口溜，叫作：命苦命苦，洗礬(fan)土(tu)(tu)……”礬(fan)土(tu)(tu)便是指當時(shi)生產所需(xu)要的(de)礦土(tu)(tu)材料，由于雜質含(han)量多，需(xu)要進行二次(ci)處理(li)。正如(ru)李英照記憶中“條件十分艱(jian)(jian)苦”，但無數如(ru)他父親般的(de)工人們(men)不(bu)畏(wei)艱(jian)(jian)辛、義不(bu)容辭奔赴建設一線，“大(da)家都憋著一股勁，想(xiang)把(ba)廠子建起來。”

       也正是這一年，在南定電極廠基礎上建設起的山東金剛砂廠成立，這也是中國第一座生產磨料的(de)金剛砂廠，其工業(ye)戰略重要性不言而喻。

       兩年后，在相關專家建議下，山東金剛砂廠被劃為一類保密單位，外號“四五三廠”。一年后，“四五三廠”自力更生建起我國首條棕白剛玉流水線，企業發展迎來新階(jie)段(duan)。

       “就這樣發展了近10年，直到1963年，第四砂輪廠的名稱確定(ding)下來了(le)，一直延續至今。”李英照介(jie)紹。

       “咱(zan)們為什么叫四砂呢？國家按照(zhao)建(jian)廠(chang)報名的(de)(de)先后(hou)順序排(pai)序，沈陽是一(yi)砂、鄭州是二砂、貴陽是三砂，咱(zan)四砂因報名順序為第(di)四而得名。”李英(ying)照(zhao)話(hua)音未落，“別(bie)看排(pai)第(di)四，但(dan)咱(zan)四砂的(de)(de)技術那可是行業內的(de)(de)一(yi)面(mian)旗幟，很多(duo)技術都是第(di)一(yi)，其他廠(chang)還要來我們這里學習呢。”

       在李英照的回憶中，四砂是國家投資建設的第一座磨料磨具廠(chang)(chang)，被定(ding)為(wei)“泰山(shan)”牌機(ji)電產(chan)品出口基地，還建設(she)起我國(guo)第一座(zuo)金剛砂(sha)廠(chang)(chang)、自力更(geng)生建成國(guo)內第一條棕白剛玉流(liu)水線、研制成功(gong)國(guo)內第一只硅(gui)碳棒、國(guo)內第一座(zuo)傾倒(dao)爐……四砂(sha)故事(shi)永遠講不完。

       建起全國第一座傾倒爐

       四砂的崛起(qi)，離不開技術(shu)創新的突破，其中最讓李英照驕(jiao)傲(ao)的，便是中國第一臺(tai)“傾(qing)倒(dao)爐”的研發(fa)與(yu)投產(chan)。

       20世紀60年代前，我國剛玉(yu)冶煉一直是沿(yan)用“間歇式熔塊法”工藝生(sheng)產(chan)，這種方法的(de)缺點是耗電高、效率(lv)低、勞動強度(du)大。為(wei)改變這種被(bei)動狀況，四砂的(de)職工們決定(ding)研發新型爐(lu)子。但由(you)于沒有現成的(de)技(ji)術資(zi)料，沒有可參考(kao)的(de)案(an)例(li)，大家只能“摸著石頭過河”。

       轉機出(chu)現(xian)在(zai)1965年。

       “一機部下達(da)(da)給我們(men)廠研制剛玉新產品的計劃(hua)，但由于原有的固體(ti)爐達(da)(da)不到標(biao)準，所(suo)以，職工們(men)開(kai)始醞釀和(he)(he)探索采用(yong)傾(qing)倒(dao)法和(he)(he)流放(fang)法新技術冶煉剛玉”。李(li)英照(zhao)介紹。

       傾(qing)倒(dao)法聽(ting)起來簡單，實際上技術含(han)量(liang)不(bu)容(rong)小覷。“因為(wei)微晶剛玉晶體細小，對(dui)冷卻溫度要求高，所(suo)以(yi)我們在鋼(gang)鐵工業(ye)和玻璃行業(ye)等有關行業(ye)冶煉工藝的(de)啟發下(xia)，先造了一個小傾(qing)倒(dao)爐(lu)進行傾(qing)倒(dao)法試(shi)驗。”經過3小時(shi)15分鐘(zhong)冶煉，傾(qing)倒(dao)法樣品試(shi)驗成功了，四砂的(de)職工們歡呼雀躍，不(bu)僅是對(dui)自己日夜付(fu)出的(de)肯定，更是為(wei)國家剛玉冶煉技術取得突破而自豪。

       又過了兩年，四砂在原有電爐和(he)工藝基礎(chu)上(shang)進行改造，自行繪制(zhi)、設計、安裝建設成中國(guo)(guo)第一座1100KVA傾(qing)倒爐，讓(rang)我國(guo)(guo)剛玉冶煉行業再次得到新(xin)發展。

       “這(zhe)個研發過程太辛(xin)苦(ku)了(le)。經(jing)過五十(shi)多晝(zhou)夜的(de)艱苦(ku)奮戰，有(you)人(ren)日夜守在車間里記錄(lu)數據，有(you)人(ren)為了(le)調(diao)整爐溫反復試驗，甚至還有(you)職(zhi)工在設備(bei)調(diao)試時受傷(shang)。”哪怕未在現場，李英照仍然對那段研發歷程記憶很深(shen)。

       這臺(tai)“傾(qing)倒(dao)爐(lu)”徹底改變了(le)四砂(sha)的生(sheng)產格(ge)局：它能實現連續(xu)作業，只要不停電、不發生(sheng)事故，就能24小(xiao)時(shi)運轉。而且爐(lu)體可(ke)傾(qing)斜(xie)，超過兩千攝氏度的高溫將(jiang)原料(liao)熔化成(cheng)水后，能直接(jie)倒(dao)入下方專(zhuan)用(yong)運輸(shu)管道(dao)，省(sheng)去(qu)了(le)傳統固定爐(lu)冷(leng)卻等待的時(shi)間。更關(guan)鍵的是，它能利用(yong)余熱繼續(xu)投料(liao)，大幅(fu)降(jiang)低了(le)能源(yuan)消耗(hao)。

       1968年，李(li)英照正式進入四砂工作。那時的四砂已初具規(gui)模，不僅是國內重(zhong)要的磨料磨具生產基地，還承擔(dan)著(zhu)支援國家工業布局的重(zhong)任。

       “進廠(chang)后，我在廠(chang)里守著爐子干了六年(nian)，親(qin)身體會過這(zhe)個(ge)崗位(wei)的不(bu)易(yi)。”李(li)英照感(gan)慨，“這(zhe)個(ge)工作不(bu)單是(shi)條(tiao)件艱苦，更(geng)是(shi)冒著生(sheng)命危險。”

李英照告訴記(ji)者，那時，在1100KVA設備(bei)的基礎(chu)上，四砂廠職(zhi)工(gong)又對傾倒爐的傳動系(xi)統、電極升降系(xi)統、把持(chi)器、電極夾頭系(xi)統進行(xing)了改造，設計制造出了2400KVA大型傾倒爐。

       “這個(ge)爐(lu)(lu)子檢修更方(fang)便了(le)(le)，煙筒加高了(le)(le)，排(pai)放煙氣(qi)更順暢了(le)(le)，非常(chang)(chang)好用(yong)。”李英(ying)照(zhao)講起(qi)了(le)(le)當時的開(kai)工盛況，“電(dian)爐(lu)(lu)一(yi)開(kai)，照(zhao)紅了(le)(le)整個(ge)四(si)(si)砂，電(dian)爐(lu)(lu)不開(kai)，死氣(qi)沉(chen)沉(chen)。那會兒，四(si)(si)砂共有九臺電(dian)爐(lu)(lu)，正常(chang)(chang)配備六(liu)臺電(dian)爐(lu)(lu)的操作工人，其余三(san)臺爐(lu)(lu)，保養好備用(yong)。每臺電(dian)爐(lu)(lu)電(dian)容(rong)量在1100KVA到(dao)2500KVA，六(liu)臺電(dian)爐(lu)(lu)開(kai)起(qi)來，每小(xiao)時只算電(dian)爐(lu)(lu)工序用(yong)電(dian)就(jiu)超過一(yi)萬多度電(dian)。因此，四(si)(si)砂在淄(zi)博市用(yong)電(dian)名列(lie)前(qian)茅，堪稱用(yong)電(dian)大戶。”

       靠著“傾倒爐”，四砂不僅磨料年產量翻了幾番，還研發出棕剛玉、白(bai)剛玉、鉻(ge)剛玉等七(qi)八個磨(mo)料品種，成了行(xing)業內的(de)技術標桿，還承擔著支援國家工業布局的(de)重(zhong)任。國內不少廠(chang)家都來學習技術，連羅馬尼(ni)亞(ya)的(de)玻璃棉廠(chang)，都邀請四(si)砂派人去幫助建(jian)設磨(mo)具車間(jian)。

       大小砂輪成了“香餑餑”

       除了(le)“傾倒(dao)爐”，四(si)砂還有另一(yi)項“國內(nei)之最”——98米長的(de)隧道(dao)窯。

       “這是(shi)當時(shi)國內同行業最長的砂輪燒制窯，主要用(yong)(yong)于生產大尺寸砂輪。”李英照記得(de)，燒制砂輪時(shi)，需要用(yong)(yong)3000多噸的油(you)壓(ya)機將原料壓(ya)制成(cheng)型(xing)，再裝進窯內，經過預熱(re)、中溫、高溫三個階(jie)段，整(zheng)整(zheng)燒三天三夜。冷(leng)卻后(hou)，用(yong)(yong)風(feng)機吹去表面雜質，工(gong)人再進去將砂輪搬(ban)出(chu)來加工(gong)。

這臺(tai)隧道窯的(de)效率極高(gao)，為廠里(li)大規模生產砂(sha)輪提供了(le)保障，也(ye)讓四(si)砂(sha)的(de)砂(sha)輪成了(le)市場上的(de)“香餑(bo)餑(bo)”，不(bu)僅供應(ying)國內(nei)機(ji)械制造(zao)、軍工企(qi)業，還出口到東南亞國家(jia)，為國家(jia)創匯。

       “我們能生產的砂輪產品最大直徑(jing)有1.6米(mi)，最小的能生產‘381’：‘3’代表(biao)直徑(jing)3毫米(mi)，‘8’代表(biao)長度8毫米(mi)，‘1’代表(biao)孔徑(jing)1毫米(mi)。可以看(kan)出(chu)我們當時的技術水平。”李(li)英(ying)(ying)照(zhao)說，“那時候(hou)，老鄉知(zhi)道我在四砂工作(zuo)，都托我買砂輪，因為市面上根(gen)本(ben)供不(bu)應求(qiu)。”李(li)英(ying)(ying)照(zhao)笑(xiao)著(zhu)說。

       上(shang)世(shi)紀80年代，四砂更(geng)迎(ying)來(lai)了新的發展機遇。此時的四砂，員工人(ren)數從李英照剛(gang)進廠時的300多(duo)人(ren)，增(zeng)長到近5000人(ren)，生產規模不斷擴大(da)，產品(pin)涵蓋磨料、砂輪(lun)、模具、硅碳棒等多(duo)個品(pin)類(lei)，不僅(jin)能滿足國內市(shi)場需求，還遠銷(xiao)海外。

       回看四(si)砂發展歷程(cheng)，用(yong)李英照的(de)話來說：“凝聚著幾代人的(de)奉獻。”父親(qin)是(shi)建廠元老，兄弟姊妹六人都在四(si)砂工(gong)作，廠里還(huan)有不少(shao)像李英照家這樣(yang)的(de)“幾代同廠”家庭。

 ;      父輩不(bu)畏艱難、拼搏奮斗的(de)(de)精神(shen)同樣在李英照身上(shang)延續(xu)。上(shang)世紀(ji)60年代末(mo)，國家號召(zhao)建(jian)設三線，李英照年近半(ban)百的(de)(de)父親(qin)主動報名，調到貴州支援當(dang)地磨料廠建(jian)設，可(ke)惜去了不(bu)久便因意外(wai)去世。

       “父親走的(de)時候(hou)，我(wo)才不到20歲，但我(wo)知道，他是為(wei)了國家工業(ye)事業(ye)犧牲的(de)，我(wo)得接著他的(de)班好好干。”李英照說，從那以(yi)后，他在工作(zuo)中更加認真，無論是質量檢查還是生產協(xie)調，都盡全力做到最好。

       如今，李英照雖然(ran)(ran)退休多年，但(dan)依然(ran)(ran)關注著磨料磨具行業(ye)的(de)發展。在他看來(lai)，四(si)砂(sha)不僅是(shi)(shi)一(yi)座(zuo)工廠，更(geng)是(shi)(shi)一(yi)種(zhong)精神的(de)象征：那種(zhong)不畏艱(jian)難、勇(yong)于創新、甘(gan)于奉獻的(de)工業(ye)精神，值得(de)永遠傳承。

       “四砂是國(guo)家磨(mo)料磨(mo)具(ju)行業(ye)的(de)一(yi)面旗幟，它為祖國(guo)工業(ye)建(jian)設做的(de)貢獻，值得紀(ji)念(nian)。”采訪結束時，李英照這樣(yang)總結。

       而(er)他的講述，也(ye)讓我們(men)(men)看到了淄(zi)博磨料(liao)磨具(ju)工業(ye)發展(zhan)歷程中(zhong)的一個縮影(ying)：從艱難起步到技術(shu)突破，從行(xing)業(ye)標桿到時代(dai)變(bian)遷(qian)，無(wu)數像四砂(sha)人這樣的工人們(men)(men)，用雙手(shou)和汗(han)水，為行(xing)業(ye)工業(ye)化(hua)之路筑(zhu)牢(lao)了根基。

       人物檔案：

       李英照，1950年出生，山(shan)東昌邑人，中共黨員(yuan)，1968年參(can)加工(gong)作，先后任第四砂輪(lun)廠(chang)統計員(yuan)、計劃(hua)員(yuan)、調度員(yuan)，四砂二分廠(chang)廠(chang)長、泰益公司(si)副(fu)總經理、四砂生產經營部(bu)部(bu)長等(deng)職(zhi)，其間被聘為助理經濟(ji)師、助理政(zheng)工(gong)師，2008年退休。